济南的冬天,天阴沉沉的,就像吃饱了肚子消化不了的感觉,压抑得让人难受。
偶尔有几丝风来,也是寒透骨髓。
从市场出来,心情很低落,又没有新增客户。
想想也就释然,生活中哪来有一帆风顺,总有种种不愉快。
打开地图,导航显示离宾馆只有五、六公里,此间还会路过一个公园,豪放性子一上来,我就固执了一把,索性走着回去。
“大姐姐,能不能给我几块零钱。”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循着声音我看见一个小女孩伸出深红色的小手拦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整只手因冻疮而肿胀,手背上的皮肤远看像龟壳一样裂开几块。肩上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
“大姐姐……”黑眼珠闪烁,眼神即渴望又害怕地看着中年女子。那妇子牵着一个小男孩正匆匆赶路。
华衣女子拽过小男孩护在身后,生怕小姑娘的脏手挨上了他。
“我想买一束花,还差二十块钱,你能给我吗?哪怕是给一块钱也行。”
感觉自己甩不掉这个乞丐一般的小姑娘。华衣女子用手推开小姑娘的身子,怒骂道:“滚!这么小的人就学会了装可怜,骗钱!”
小姑娘站住脚,还是满脸希望地望着华衣女子。可眼里分明流露出失望、伤心。
人间万象,样样俱全,我心里感叹。在人流繁多的闹市区,经常见几个小孩装可怜向行人讨钱。大多数小孩是被父母带出来的,以乞讨为生财之道。
这小姑娘父母也太毒辣了,天这么冻,手上布满冻疮好过后又裂开的伤痕。这样子也舍得放出来乞讨?
我正埋怨小姑娘的父母,小姑娘正怯生生地看着我,不动身,也不说话。可能是被人拒绝了太多,对我这个衣着寒酸的人不太抱有希望。
不管这个小姑娘是生活所迫,还是欺骗,我心中只一酸。想着自己两个正穿得暖、吃得饱,正在课堂上坐着的女儿,差点就掉下泪来。慌忙掏出钱包,取出里面仅有的几张十元纸币。
“够吗?小姑娘?叔叔身上没有太多现金,可以扫码还可以再给你一点。”我把钱递到她手里。
小姑娘数了数,只拿了两张共二十元钱。“二十就够了,谢谢您叔叔,祝您好运!”漆黑的大眼珠灵动,满是真诚。
这小姑娘有意思,难道真的不是乞丐?
天上的云越来越低,风刮在身上,直往身子里钻,看样子今晚又是一场大雪。
我很是好奇,跟在小姑娘身后,看她径直走到公园旁边一家花店里面。
“你是要买花吗?”花店的老板娘转动肥肥的身子,不耐烦地问。她在想一个乞丐样的小姑娘是买不起一束花的。
“嗯嗯,就那束黄色的菊花,能便宜点卖给我吗。”小姑娘要买的那束菊花已现枯萎。
“用什么包装纸?”
“有没有那种生日用的包装纸?我买来送给我妈妈。”
“一共是36元,用现金还是?”花店老板娘才不管生日送什么花,一边麻利的包装好,一边要钱。
“现金,我没有手机。”小姑娘从旧书包里掏出一大把零钞,倒在地上,哪里有我刚刚给她的,也有从别处要来的。
她凑出36元钱,然后双手接过花束,紧紧抱在怀里,转身离去。这小身子的宽度还没有一株菊花长。
这小姑娘蛮有情趣的。
身在井隅,心向璀璨。背后一定有一位过着诗意人生的妈妈。
小姑娘绕过公园,向公园后边一个小树林走去。
庆幸自己这次没有被欺骗。
天飘起了小雪,路上已没有了行人。我赶紧招呼了一辆出租车。
路过公园后面小树林的时候,突然我看见小姑娘正跪在地上,跟前正摆放着那束菊花。
“师傅,停一下,我想过去看看。”我害怕小姑娘在里面受到伤害。
“啥人呢,那片树林是附近村子人的公墓,有啥看的。正准备拆迁着呢,说是要修什么楼盘。哎,一天瞎拆啥呢拆,让睡着的人都不消停。”
我还是走了过去。跪着的小姑娘身子在我眼里显得更瘦小。她似乎在跟谁忘情地说着什么,听起来满是欢欣。只有那束菊花在寒风中怒放着。
花束下面,一张陶瓷做的照片上,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正微笑着。
出租车很快就晃了过去。我的眼睛被路过的景一次又一次的刺痛,眼里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可怜的小姑娘连一双手套都舍不得买,却要在她妈妈生日那天为她献上一束花。她的妈妈生前一定很爱她吧,这么懂事的小人儿,正如小姑娘深深地爱着她的妈妈。
世间有爱,岁月不寒。
难道不是吗!
试问世间人,有多少会谨记亲人的生日?